沉默的死亡抗議
——談《石棉村大訴訟》
與《怒祭戰友魂》不同，原一男的紀錄片近作《石棉村大訴訟》，拍攝對象是一群弱勢平民，以法律手段去追究政府漠視石棉對人民影響的責任，題材較為典型，然而導演追拍的緊密性，形成了時間跨度大的“鉅作”。
事實上，影片花了八年多時間拍攝，片長接近四小時，大量的訪問片段，看似重複，卻同中有異。從昔日的捱苦平民到朝鮮移民；從家庭因素到鄰居控訴，交織了石棉廠對人民生活的影響。石棉是防火隔音耐用品，是戰後經濟發展的重要產業，不少人以進入石棉廠為榮，後來發現石棉為有害物質，當時美國已停用，日本卻為了產業發展而默不作聲，令許多人死亡、令家屬陷於痛苦之中。
影片前半段以訪問為主體，訪問病人、家屬、鄰居、死者家屬等，有的誓死追究，有的沒有反應，有的不願追討，呈現了複雜多樣的受害人反應；原一男的鏡頭很平實，基本上擺在被訪者前，描繪出相對真實的常人反應；幾個病到沒有氣力的石棉廠工人近況，構成最沉默的抗議。
下半段則“化被動為主動”，部分原訴人主動約見高官，引起社會關注。在訴訟中有勝有敗期間，進一步反映出原訴人的心情起伏；一個沒有被納入賠償範圍的遺孀，在街頭訴說複雜心情的長鏡頭，很震撼地道盡了初步勝訴背後不為人知的內心交纏。
更震撼的是兩個身軀的近鏡，這是真實的死人遺體！本來是訪談畫面，訪談完成，隨即切入一個放在棺木的遺體面部畫面，這反差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力量，道盡受害者生命的脆弱，一線之間由生變死，進一步控訴政府刻意拖長官司，無法讓受害者在生時獲得賠償。這個鏡頭非常大膽且破格，很少紀錄片有如此真實的死人遺體的鏡頭，也反映了原一男的企圖：以死抗議。
全片具有強勁的控訴力，以受害者角度控訴政府為求經濟發展，無視國民的健康甚至生命，並在司法訴訟上耍把戲，用時間拖延對方的體力與堅持；質疑遲來的判決，還是正義的判決嗎？當生命早已熄滅，訴訟成與敗，真的重要嗎？受害者生命有限，但政府生命力無限，訴訟猶如以卵擊石，形成可悲的人生歷程。
結尾將一幅幅死者遺照貼在畫面上，仿如戰時的“痛哭牆”，以此落幕，留下無奈、傷悲的餘韻，更讓人反省。
lhaio@yahoo.com.hk
小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