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鷹巨龍博弈的一年？

    在本月八日刊登在《澳門日報》題為“2017年充滿危機？”一文中，探討分析後，相信特朗普當選為下一任美國總統，可能對全球經濟帶來嚴重的影響／後果。文中提及特朗普的外交政策，特別是其對華政策對全球經濟表現尤為重要。此文，將繼續沿着這題材作較詳細探討。

    美元強勢人匯低走

    前述文章中，曾提及美國進入加息期，意味美匯指數將變得強勁。過去四年美元指數持續上升，由一二年一月的84點升至目前的104點。大多數金融分析員均預期美元指數至少在上半年繼續上升。若真如此，人民幣將受影響。事實上，自去年十二月美聯儲局議息會議後，人匯已跌至自○八年以來最低水平。人民幣過去雖曾在兩年間貶值10%，但期間美國每年只加息一次。若人匯持續貶值，內地資金非法流走可能加劇，逼使中國政府加強已實施的一系列行政、金融和經濟措施來堵塞任何存在的漏洞。

    大多數金融分析員相信人匯遲早跌破“7”的心理關口，只是時間問題。一旦突破，將意味中國不介意人民幣隨市場貶值；或更壞的是，中國已無力捍衛人民幣持續貶值。中國當然明白這點，亦可能明白這情況遲早發生，但寧願這在適當的時間，在自己控制和容許的條件下發生。這或解釋了為甚麼當海外媒體報道人民幣在岸價已被貶低過“7”時，中國人民銀行隨即在去年十二月廿八日發出嚴厲否認和聲明，並或將對報道虛假消息的媒體採取法律行動。

    令事件更複雜的是，中國外匯儲備已由約4萬億（美元，下同）降至稍超3萬億。據《南華早報》報道，摩根大通分析員指出，3萬億水平是個重要心理關口，一旦中國外匯儲備跌破這水平，將引發投資者對中國能否捍衛人民幣的憂慮。彭博經濟學者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訂定的計算方法推算，中國外匯儲備需維持在2.9萬億的水平。中國國際金融有限公司則相信，只要外匯儲備超過2.6萬億已足夠。不管真正數目是甚麼，中國斷不可能對目前外匯儲備消耗速度和不知何時完結的情況感到任何愜意。

    加強防控金融風險

    另外，若美國加息步伐和幅度加快加大，將影響不少正在市場冒起的企業的償還債務能力包括中國企業以美元計價的債務。中國可能在美國一連串加息浪潮中最為吃虧。自美國加息消息公佈後，中國債券市場債券售出量創歷史新高。10年國債息率更以低了1.81%收市，是三年來最大跌幅，亦是中國政府債券價格首次跌至每日容許的最低價格。

    《南華早報》據中國國債登記結算有限公司獲得的數據，報道在十二月十四至十六日這三天間，有多達20家中國公司取消發行總額超過180億元人民幣債券的決定。當集資變得更困難和昂貴時，資本投資隨之減少，經濟增長亦因而受影響。

    對中國而言，要在穩定人匯、調控遞加息率、維繫適度外匯儲備水平和推行有效刺激經濟的財政措施等各方面作出協調和平衡，又需確保合理的GDP增長和繼續深化經濟改革，將充滿挑戰。

    有見及此，去年十二月中舉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中，國家主席習近平和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等均有出席，針對美國加息會對全球資金流向和匯率走勢產生較大影響，把“防控金融風險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以及指出“要下定決心處置一批風險點、要着力防控資產泡沫、提高和改進監管能力、確保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

    選班子看對華政策

    在探討美國加息浪潮將對中國帶來的挑戰後，下一個值得探索的問題是，特朗普的對華政策。分析特朗普的中國政策前，先研究其對主要肩負與中國有直接交往官員的選擇。雖然他計劃任命與習近平主席自一九八五年便相識的愛荷華州州長布蘭斯塔德(Terry Branstad)為下任駐華大使，但特朗普在選舉勝利後與台灣蔡英文通電話，高調公開宣稱，“我完全明白‘一個中國’的原則，但我並不明白為甚麼美國要被這樣的政策約束，除非我們與中國在其他方面包括貿易可達成交易。”

    接着是特朗普選擇反對制裁俄羅斯的蒂勒森(Rex Tillerson)作為美國國務卿。蒂勒森據聞與俄羅斯官員賽參(Igor Sechin)是非常親密的朋友，賽參被傳是在俄羅斯繼總統普京後最有勢力的政府官員。蒂勒森亦曾因與俄羅斯國企Rosneft石油公司達成一項與開採石油有關的交易，在一三年獲俄羅斯頒授俄羅斯友誼勳章。

    一些觀察員認為中國領導層對特朗普可能改變前美國總統尼克遜與前國務卿基辛格在一九七二年為了以“親中制俄”而努力建立的“親華政策”感到憂慮。因跡象顯示，特朗普可能嘗試改以“親俄制中”來沖淡中俄目前緊湊的戰略夥伴互利形勢，進而期望削弱中國在國際舞台日益強大的地位。

    標籤中國操控匯率

    另外，特朗普選擇綽號“破產大王”的羅斯(Wilbur Ross)為商務部長，以及姆欽(Steven Mnuchin)為財政部長。羅斯一貫倡議以美國利益考慮為首位，重啟各貿易協議的談判；一旦證明中國操控人民幣匯率，應對中國進口貨品實施懲罰性關稅。羅斯在上周三的美國國會就委任商務部長的聽證會中指控中國為“在眾大國中”是最保護自己的國家（意指中國奉行非常極端保護主義）。

    姆欽則說當特朗普政府正式運作時，會詳細衡量是否需要對中國採取貿易管制措施。對特朗普過往針對中國操控人民幣匯率令中國貨品更為吸引的重複指控，姆欽強調，“如果我們決定需要標籤中國為‘貨幣操控國’，我們一定會這樣做。”

    最令人憂慮的是，特朗普選擇了委任對華鷹派經濟學者納瓦羅(Peter Navarro)帶領新設置的白宮國家貿易委員會監察貿易一事。特朗普在去年十二月廿一日發表委任聲明時宣稱，“我數年前閱讀一本納瓦羅撰寫有關美國貿易問題的作品，對其論點的清晰和研究的全面，印象非常深刻。納瓦羅將在我的政府擔任作為貿易顧問的重要角色。”

    抨擊中國貿易常規

    納瓦羅是強硬反華鷹派，多年來一直抨擊中國貿易政策，建議美國採取更強硬立場，並警告美國應隨時準備與中國進行貿易戰。他指控中國引致5.7萬多家美國工廠倒閉，以及2,500萬職位流失，其論點被特朗普稱為“非常準確”。

    納瓦羅在一二年接受電視訪問，關於一本他撰寫題為《致命中國(Death by China)》的書時，曾對美國民眾呼籲，“罷買‘中國製造’的貨品，來協助捍衛你們的國家和保護你們的家庭。”

    除納瓦羅，特朗普還在今年一月三日宣佈委任另一同是對華鷹派、曾在里根政府期間擔任副美國貿易代表的資深鋼鐵企業貿易律師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為首席美國貿易談判代表，主要任務是爭取更好的貿易條件以縮窄美國貿易逆差。他在一一年曾在《華盛頓郵報》撰寫一篇抨擊中國貿易常規的評論，提出如下的質詢，“容許中國不斷為自己利益而在貿易上大做手腳，怎能進一步推進謀求市場更有效的核心保守目的？”

    主張採取強硬立場

    與納瓦羅同一鼻孔呼氣的萊特希澤繼續說，“市場不會因製造業轉移到中國而會有所改進，特別是這轉移是由於中國政府作出干預貿易的行為。美國決策者多年來的忍讓、被動與搖擺不定，導致美中貿易逆差不斷擴大至目前大多數人均認為對美國經濟構成嚴重威脅的規模。往前看，美國決策者應更認真看待這些問題，以及應和中國進行貿易交易時採取更強硬的立場”。以此觀之，特朗普期望中國在哪些方面作出妥協？若目的不能達到，又會有怎樣的後果？

    由上述各段描述可看到特朗普基本選擇了主張對中國採取強硬立場的知名人士作為主要官員，這與特朗普本身的理念不謀而合。目前為止，中國均低調處理這些威嚇和採取靜觀其變的態度。中國外長王毅接受訪問時只承認中美關係在未來可能會稍微變得複雜。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較早前回應時把重點放在中美經貿關係上，說“中美擁有廣泛共同利益，合作共贏是雙方唯一正確選擇，期望中美共同努力，維持兩國經貿關係健康穩定發展。”

    值得關注的是，中國外交部在過去一周突一改語調，強調“‘一個中國’的政策不容妥協”。若真如是，特朗普堅持己見，進一步把中國標籤為“貨幣操控國”和對中國出口貨品加重進口關稅，中國將有甚麼反應？

    中美鬥法牽連全球

    《金融時報》一月八日報道，即將離任的美國商務部長普利茨克(Penny Pritzker)轉述一名中國官員對加重進口關稅的看法，“如果美國對我們這樣做，中國一定還以同樣顏色。這對兩國沒有好處。”對此，美國商會北京政策委會主席李斯特 · 羅斯(Lester Ross)警告，“中國正作出威嚇，並正準備探取步驟作為報復手段。”當然無人可預測中國下一步對策，但若中美兩個全球最大經濟體爆發貿易戰，或在外交政策上發生嚴重分歧，則不單只中美兩國，相信全球各國經濟均受牽連。簡而言之，一七年很可能將會是奠定中美關係重要的一年，亦是塑造全球經濟在這一年，以及往後多年表現關鍵的一年。

    鍾立雄暨經濟研究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