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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載鐵約隨風去 半生承恩永難忘
        來源: 澳門日報          發佈時間:2016-2-7          流覽次數: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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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載鐵約隨風去 半生承恩永難忘

黃 天

    卅載鐵約隨風去   半生承恩永難忘

    ——緬懷恩師李成俊先生

    “快點!我們不能遲到,人家李社長是長輩,又是大忙人,但都是挺守時的,快走吧!”

    每年農曆大除夕中午,內子葆真都是這樣催促我,因為約定了李成俊社長。我和成俊師這個大除夕之約,始自一九八八年,持續了二十八載。可今年,他已隨風而去,再續無期……

    十五歲初沐春風

    李成俊先生儒雅大度,博聞強識,人所宗仰,他的記憶力,令人驚訝歎服。二○○九年的除夕聚會中,成俊師突然談到我們初晤之期,指出不是引介我去報社的一次,而是在星光書店售書給我時的短暫交談。

    天啊!那真是神級的記憶!他竟能在芸芸顧客叢中,記得起一個蒙稚少年,還在四十年後,舒眉淺笑,娓娓道來。

    在我來說,初沐春風的圖景仍有印象,但未能記全:大概是一九七○年的某一天,我又來到新馬路一號J的星光書店,選購喜愛的文藝書。當時,有一位高挑溫雅、架着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為我包書入袋。他微笑着跟我說:“你喜歡閱讀文藝書,今後可以多看一些新文化運動作家的作品……”那個年頭,正值文革,作家被批鬥,出版業一蹶不振,李成俊先生雖然介紹了一些作家的書名,但不易找到,故已忘掉,印象比較深刻的就只有魯迅。今天回想起來,深感成俊師身體力行,如魯迅般不忘培育年輕人,而且連一閃即過的機會也不放過,我因此亦上了第一課。

    垂青眼薦入報社

    一九七一年秋,我唸完中學,在家父麵店幫手。後來,鄰街的區天香老師找我到沙梨頭坊眾學校代課,並參加了街區工作,同時又加入尹君樂先生的勁青體育隊。翌年,區老師希望我轉當正職教師。但我恐誤人子弟,不敢為人師表,固辭。區老師有點失望,但仍然對我十分關心,問我今後作何打算?我回答說很想到報社工作,當一名記者,但又不知如何得進。區老師略為沉思,安慰說:“我替你想辦法。”

    記得是一九七二年六月中旬,區天香老師通知我於六月二十日下午前往巴素爾打古街澳門街坊福利會,找吳仕明秘書,他會引我見一位文化界人士。

    當日下午,我準時赴會。吳秘書領我到二樓一個房間,敲門進內,房內稍為幽暗,其中一張扶手椅端坐着一位架着金絲眼鏡、有點面熟的男子。經過介紹,他就是李成俊先生。此際,房內留下我和先生對坐。李先生詢問了我一些求學時的情況,然後進入主題,問我何以會想到當記者。我就大着膽子,將路上打下的腹稿亂扯起來:

    “報館為民之喉舌,可伸張正義,可以鳴不平,啟迪民智,褒善貶惡。記者則為報社的先鋒,深入各個階層,聆聽社會聲音,博訪輿情,宣揚真理。這樣有意義的工作,就是我所以渴望要投入的。”

    先生聽我胡謅一番後,略展笑顏,緩緩地說:“好,有志氣!我就介紹你進華僑報。明天下午二時半,你去華僑報求見趙斑斕社長,他會接見你的。”他又提示說:“進華僑報後,你就跟從陳冰先生學習。以後有甚麼事情你便到星光書店找我。為免招來是非,今天之會不必跟其他人說。”

    四十多年前舊事,今天可以不用封嘴。年前,成俊師更補充不為我知的內情:“是尹君樂找我,說有一個青年,頗好學,愛書法,希望當記者,請代為引介。”

    重記此事,希望藉此向尹君樂先生和區天香老師致以衷心的感謝。

    循循善誘解迷津

    六月廿一日下午二時半,我又是喜又是有點緊張,來到紅窗門華僑報,即被引入社長室。趙斑斕社長高興地打量了我一下,就介紹身旁的陳冰先生與我相見。坐下來,陳冰先生略略談了記者的工作,便指示我要跟師兄師姐學習採訪。說到這裏,他問我何時可以上班。我答已作好準備,隨時候命出發。陳先生聞言大喜,即召來採訪主任胡容樸領我出勤。就這樣,我便踏上記者之路。其時,剛滿十八歲又一個多月。

    最初,我跟隨大師姐李艷芳和黃耀昆兄學習採訪,又接受陳冰先生的嚴格訓練和悉心指授(我曾撰寫〈往事未如煙——緬懷嚴師陳冰先生〉,見刊於二○○四年六月廿二、廿三日本報副刊,詳述陳冰先生對我的指導)。經過一段日子,我逐漸可以獨當一面。其時,《華僑報》在趙斑斕社長的領導下,加上陳冰先生在編輯部督戰,我和李艷芳、黃耀昆三人並肩作戰,把澳聞版辦得異常出色,至今仍留下美好的回憶。當年首創集體採寫的〈每週專題〉,能深入採訪,實錄時聞,道出澳門的滄桑,廣獲好評。

    其實,我資歷尚淺,社會問題複雜,不易理清。這時,我就想到成俊師。每當我碰到疑難,便移步到星光書店求教,祈求點化。若遇到先生外出未歸,便在店內閱書等候。成俊師對我是來者不拒,帶我到樓上他的小辦公室去,細心聽我講述工作近況,然後解我疑難,為我分析社會百態。如此曲承教誨,指點迷津,如獲南針,受益匪淺。

    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周恩來總理逝世,舉國哀悼。我在星光書店看完京城百萬民眾哭送總理靈車的電視直播後,來到先生的小房間,憂心地問:“國家會怎樣?我們年輕人當如何?”那年頭,祖國烏雲密佈,周總理又在此時逝世,更感彷徨。成俊師也萬分悲痛,他凝思片刻,收起愁容,勉勵說:“要好好學習周總理的優良品德,有機會再讀書,為將來承擔更重大的工作做好準備。”

    我反覆思考成俊師的說話,想到周總理當年也兩度出洋留學,我何不趁年輕傚總理“大江歌罷掉頭東”,將早年計劃赴日留學的決心付諸實行。

    遠接雲書櫻花下

    一九七七年夏,我將負箧東瀛,拜辭先生。他知道我遠涉重洋,彼方並無親友,頗為擔心,突從懷中取出一封書函,深情地說:“我有一位日本朋友,名小峯王親,是中日友好人士,在戰時留學平津,所以懂中文,諳普通話。他或者可以幫到你。這是介紹信,你抵日後,帶着信往見小峯先生吧!”成俊師關愛之情,教我銘篆五中。

    我是到日本後才正式學習日語的,所以小峯先生是我第一位能直接交談的日本人。他自幼在平津讀書,畢業於北京大學,所以能說很地道的普通話。其時,他任法政大學教授,曾專研郭沫若,有著作刊行。我專程到市川市詣門拜謁,呈上成俊師的介紹函。他閱後高興地說:“有甚麼要我幫忙的,你不必客氣,只管說出來!”我表示已經安頓下來,一切尚可。後來,小峯先生要我每兩個月找他,然後帶我到小館子吃晚飯,說是為我這個“窮苦學生補充營養”。每年年底,又請到他的家吃飯。臨離去時,夫人必送上一大袋火腿、香腸和罐頭等食物,又說是要“補充營養”。他們的溫情照顧,我是萬分感激的。只可惜畢生致力於中日友好工作的小峯先生,於一九八七年病逝。所幸與小峯夫人仍然一直有聯繫,還繼續互訪。這份情緣,也是拜成俊先生所賜。

    一九七九年春,飯田橋畔櫻花盛放,笑迎新學年,我也考進了法政大學。此際,忽接成俊師來函,述及他已重返澳門日報,出任總編輯,字裏行間,有愉快難名之狀。我亦為先生高興,畢竟新聞工作是他的當行,他一定會如游龍歸海,大展所長。

    其後,雲書又至,垂問殷殷,原來他關心我半工半讀,學習艱苦,明言可為我設法籌措學費,可使我專心學習。但當時我已考獲獎學金,經濟上有所改善,遂婉言稱謝。萬里遊子,海外漂萍,當日捧讀來書,自是泫然淚下。但對先生誠摯栽培的情與義,我是畢生難忘的。

    三聯、中華、商務的出版集團準備加強發展出版工作,乃有訪問日本考察之舉。成俊師聞悉,去信三聯書店蕭滋先生,介紹我正於東京中華書店當臨時工的情況,同時可以充當翻譯、嚮導。通過這次介紹,我便與香港的出版界結下了不解緣。

    兩番拒邀愧恨深

    蕭滋先生溫文爾雅,誠摯待人,東京初晤,即一見如故。此後魚雁往還,盡是出版文化事。蕭先生每至東京,多請我當翻譯。而我於假期返澳,道經香港,必往三聯與蕭先生敘舊。每次晤面,老蕭都會向我問歸期,希望我學成回港,加入三聯書店,以為出版之助臂。

    一九八四年夏,我畢業回澳,即訪成俊師。先生問我有何打算,澳門日報的門是打開的,歡迎我重回新聞工作者的隊伍。我遲疑了一會才答:“我已答應老蕭到香港三聯書店那邊。”

    一九八五年一月,我的香港工作簽證獲批,即赴香港三聯上班。蕭先生跟我說:“成俊兄對我頗有微言,說我要了你。沒事,他是說說笑而已,我跟他是老朋友,他就是一位愛開玩笑又風趣的人。”不過,我仍感有愧,悶在心中。

    我在三聯書店一口氣主編了幾本經典大畫冊,粗有所成。但因為老蕭很快便退了休,我的工作失了方向,遂於一九八八年辭職,離開三聯,打算自立門戶。未幾,成俊師收到風,突於深宵來電,以熟悉的語調:“最近澳門成立了一間文化機構,有書店、有出版、有展廳,我很希望你回來主持這機構的工作,你考慮一下吧!”

    我幾經考慮,還是想嘗試自己創業,便用電話婉拒成俊師之請。

    我兩次令成俊師失望,也失去了與他共事和學習的機會。夜靜深思,不無愧恨之至!

    成俊師海量大度,不計前嫌,又來給我機會:一九九八年夏,成俊師來電囑回澳有事共商。我不敢遲緩,迅速返澳,直奔澳門日報。是日與會者,除李成俊社長外,還有李鵬翥總編輯和陸波常務副總編輯。社長成俊師不講客套話,直入主題:“明年澳門即要回歸祖國,這是一件歷史大事,值得舉國闔澳慶祝。因此澳門日報擬出版一本回歸大畫冊。黃兄編輯大型畫冊素富經驗,所以請你來主其事。”我順着話題回答:“還是報社編輯來編,我可以敲邊鼓來支持。”成俊師忙言:“你是澳門出身,這樣一件澳門大事應該要參與,不必推辭,就接下來吧!”

    是的,我是不應該推辭的,也就答應下來。同時,我提出請求,因為離澳多年,對澳門已有點生疏,為編好此大畫冊,須及時掌握澳門的時代脈搏,所以請每天寄送報紙參閱。即獲李社長答允。

    經過十個多月的日夜奮戰,在李成俊社長的帶領下、李鵬翥總編的配合指導下,我和陸波兄及楊仁飛小姐夜以繼日地趕編趕寫,並由香港的馬健全、陸智昌二兄作美術設計,終於編印成慶祝回歸的大型畫冊《中國澳門》。由於內容豐富,圖版精美,獲首任特首何厚鏵先生垂青,將畫冊選定為回歸慶典的禮品書,令我叨光不少。在此,我也要感謝成俊師給與的機會。

    求諒解萌生鐵約

    一九八八年我用電話婉拒了先生之邀,自覺草率,似是不近人情。先生捨美玉而點頑石,我是有傷知人之明,不禁懊悔不已!

    至年底,乃呈函成俊師,述說將返澳度歲省親,請撥冗於除夕共用午膳,藉此聆聽教益。先生俞允。當日相見,是多年沒有的晤談。成俊師問了我的近狀後,繼由我解釋自己因有創業之計,致未能應邀,有負期許,深表歉意,懇請察諒。成俊師不以為怪,反而語多鼓勵。翌年年底,我又馳函,藉歲暮歸省,約於除夕日午飯,再坐春風。先生欣然來駕。如此者年復一年,年年馳書年年見,前後持續廿八載,除一九九七年家父於歲晚病逝才告取消外(先生聞悉,惠賜唁函,殷殷垂詢,曷勝銘感),一直都風雨無改,而且偕同夫人錢明校長伉儷同臨。一九九六年先生囑偕內子來同見,又邀李艷芳出席。千禧年後,續加進陳艷華、黃耀昆夫婦。我的一雙子女間亦列坐其中,高高興興,談笑迎年。近年,伍婷小姐也飄然而至,場面更見熱鬧。

    每年守歲日,環坐一堂,聆聽先生閒話平生,新聞舊學,莊諧迸發,教我等後輩,支頤目定,偶有一語,又令四座生歡。如此歡聚,真人生快事!一年一聚,何其短促!眾問能否加場?成俊師亦謂:“我等並非牛郎織女,何必一年一會,自己難為自己!”能二會、三會,當然渴望,但先生是忙人,每年除夕日已摒除所有約會來共聚,難得至極,已傳為佳話,我不應、也不敢再作奢想。但亦足見先生重情重義。近四、五年,成俊師年高體弱,雙腿發軟,但他仍然朗聲說:“只要你們都來,我就是坐輪椅也來赴會!”

    走筆至此,不禁悽然。檢出去年約聚的書函,何等高興地說:“年年除夕日,又是春風化雨時,一堂歡聚,翹首企待。”

    想不到這是最後呈送的一封書函。我們“翹首企待”,可守時的先生不會再來,永不再來!

    沒有成俊師的年會我們決定繼續,仍恭請錢明校長蒞臨。因為:

    成俊師音容笑貌常在!

    永遠懷念!

    永遠感謝!

    黃   天

    二○一六年一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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